胎毛筆

 說起毛筆,它與我家族有較深的淵源。上個世紀初,正是中國軍閥混戰時期,政府朝夕更換,國人民不潦生。就是此時,外公、外婆成家,開始養育一大家人。外公是學做毛筆的,於是湊足了資本,開個了筆鋪,請了些工人,一家人的生計便有了著落。從母親到我,對筆鋪的記憶是那樣深刻,只是所記的規模大小不一而已。

幼時住外婆家,常在一邊看著他們做毛筆。先將購來的毛(注:那時原生態的東西多,毛筆用的是真正狼毫。而現在野生動物都被捕殺得差不多了,所以真狼毫毛筆不太好買。)、竹杆進行硫磺處理去味,然後細心地將毛一根一根地梳理好,紮成一排一排地。這是半成品。在去味時,外公是不允許我們小孩子參觀,大概是害怕硫磺熏到我們。
   兒時的我,也只大致知曉胎毛筆製作過程,更多地時候是在筆鋪鬧著玩,當小夥計幫著大人吆喝:“老闆,買筆!”,“要哪種,中毫、小毫,還是其它?”……那個時候的中國,小學生都要練毛筆,是真正的中國特色。整個縣城,外公的筆鋪比較有名,所以生意還算可以。當生意好的時候,我和表弟就纏著外公要錢。外公非常疼我們,於是就背著外婆,悄悄地給幾分錢,並囑咐我們買了饅頭(那時,好象只有饅頭最好吃)必須在外吃完才回。
  每天忙完了家務,外公、外婆、袁師爺(在我家工作,生活,孤身一輩子的外公的師弟)便坐下。按分工不同,袁師爺將做成半成品的毛放在面前小水盆中不停地洗、梳、拍。之後將洗得乾乾淨淨、摞得整整齊齊的半成品毛筆頭交外婆。外婆繼續洗、梳,並進行小塊綁紮。經過修、剪、洗後,毛筆頭的雛形便出來了。這個時候還沒有後面筆桿。外公是最後的組裝和成品驗收工。他把筆頭用漿(應該是米漿吧)處理一下,放在一邊。然後將一節筆直的竹杆,一頭放在一個手動打磨機內,不一會兒竹杆頭就變得很薄,並能將筆頭(整齊一端)放入。竹杆頭打磨是個很細的活。若尺寸小了,放不進筆頭;大了,筆頭就要掉出來。竹杆頭與筆頭之間僅僅有一點粘劑。當組成一支筆後,工作還沒完成,外公還得將毛筆一支一支地修,將松松的毛剃出來。這樣反復幾道,最後將毛筆漿好,筆桿砂好,擺上櫃子。

  家裡有的是毛筆。有興趣的時候,孩子們就在圓桌上鋪上報紙,大人們在一旁磨墨侍候。開始還認真寫幾個字,隨後便亂畫一氣。毛筆字最終沒練出來。好在,最小的表妹對書法有濃厚的興趣,在毛筆字這個領域略有小成,也不枉我祖輩做過筆。

  筆鋪一直開在老家縣城中心十字街口處。91年,外公去世,加上後來縣城改造,老居民統統安排到了城外,筆鋪也就壽終正寢。

再次接觸毛筆已是參加工作之後的事了。仗著讀書時繪畫的功底,參加工作不久就幹上了團委及宣傳工作。那個時候,廣告公司才起步,各單位的宣傳櫥窗都是自己幹,不象現在全由廣告公司代勞。內容用毛筆抄寫,然後邊框周圍加點畫就可以了。

  開始時,看到宣傳上的人買酒買煙請一個退休老政工寫。時間久了,老同志有些驕傲,愛寫不寫地。我在一旁答腔了:讓我試試。不想這一試竟然獲得上下好評,得了個“才女”稱號,也從此斷了老同志的財路——現在想起來,很有些內疚:怎麼能做出對老同志不恭的事喃?!

  後來,毛筆在我的工作中發揮了巨大作用——單位的宣傳櫥窗、各種通知及會議精神的傳達、職工家中的紅白喜事……。那麼多年,從沒買過毛筆,一直用的是“外公外婆”牌。

  毛筆徹底退出我的生活是調入成都後,幾經搬家,祖傳的東西已丟失。

  時代進步了,企業效益更好了,宣傳類的東西都交了廣告公司,既美觀又省事,連粘貼這些小事都不用親自幹。要做的,只是在電腦前不停地敲打、傳送,看貨、驗收、付錢。

  前些日子,兒子看見商店裡的毛筆時,才知道大書法家王羲之用的就是這種筆。至於如何使用,他不知也不想知——電腦那麼方便,連鋼筆字都應該省了。

  現在不需要練毛筆字了,毛筆已與兒子這一代無關,但它卻是我終身的記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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